海客谈瀛洲

【龙嘎】当浮一大白

老年社畜鸡血上班摸鱼产物。


人物、朝代、各种设定皆为虚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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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

 

荒山野路,草木稀松。

 

自接到命令之日始,李壹便和他兄弟三人守在这座不知名的荒山。此处树木凋敝,鲜有人迹,虽说是除水路之外自程国国都入境梅溪镇的唯一捷径,但山路陡险,土径崎岖,不像登云梯,更似断头路。

 

苦等多日,除了零星几个赶路商客外,几人连鸟都难见一只,但无人敢松懈半分。只因他们此次等候的乃是名震天下的安远将军阿云嘎。此人并非汉人,却在北境军中崭露头角、屡建奇功,更曾领其麾下一队名曰“逐云”的精兵,以不足千人之力,力克北境近万人之师,令北境之敌闻风丧胆,更在程国朝野名声大振。半月前,官家围猎,正在京中述职的阿云嘎随行,狼子野心败露,借随驾之机行刺于上,太子方书剑忠敏过人,拼死以护君父,不知所踪,只余血衣一件。天子重伤,又受丧子之痛,一病不起。

 

然而就李壹所知,太子实则为叛党阿云嘎所劫持。太师为了稳定局势,一力将所有消息压下,一边代掌国事,一边暗中追查阿云嘎下落。据太师推测,阿云嘎此次进京述职仅带亲信数人,早已做好潜逃准备,一击未得,必然会北上出关,取得守军掌控权后联合北境贼子趁乱进犯中原。然一路上太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,以阿云嘎谨慎的性格,定会先行南下,求助其早年在梅溪求学时的江湖旧友,因此又在其前往梅溪的路上另做安排。

 

李壹伏身于一丛乱草之中,忽然眼前两片枯叶自他东北方飘落,叶型奇特,于叶片的正中有一个浑圆的缺口,悠悠打了个旋,一同落在李壹身侧。

 

李壹顿时绷紧身体,死死盯着狭窄的土径尽头,同时微抬右手,伸出两个手指,旋即狠狠握拳。

 

一共两人,要死不要活。

 

时近深秋,地面上早已积攒了层层落叶,几场秋雨后发出阵阵半腐臭味,如同一块天然的地毯,将往来活物的味道与行踪掩盖干净。李壹心中却并不在意,他兄弟中李叁五感敏锐,除非阿云嘎飞天遁地,否则今日定是他兄弟几人囊中之物。

 

——果然。东北方再次飘落一片枯叶,与前次不同,只余与叶茎相连的半片,断口整齐,是被人用利器拦腰削断。

 

人已靠近,一人带伤。

 

少顷,零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其中一人轻盈有序,另一人较之略显沉重,一前一后,想必分别是叛贼阿云嘎和受伤被挟的太子。

 

两人沉默赶路,不多时已靠近四人的埋伏所在。再往前几步,便是李壹事先布下的陷阱,他于机栝暗器一道极为自负,但凡踏入,哪怕是传说中三头六臂的安远将军,也必要付出代价。李壹凝心屏气,目不转睛观察两人一举一动。他兄弟四人无人见过太子和阿云嘎本人,只在出发前见过画像,他须得仔细辨认,先将阿云嘎击杀,才能确保万无一失。

 

二人一路需隐藏踪迹,已一同换了不显眼的灰色外袍。左侧的少年看起来刚及弱冠,面庞白净如玉,嘴角绷紧,视线四下逡巡,持剑的左手手背青筋清晰可见,宛如撑紧的锁链,右手垂在身侧,仿佛随时准备挡在另一人身前。他的同行两手空空,低眸垂目,嘴角略坠,身形挺拔如松,兀自前行。

 

就在两人堪堪要触发机关之时,这位同行人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,一手扣住少年的肩膀,如同在他肩头镶上了几个白皙剔透的玉环,却又重逾千金,不容置疑地将少年按在原地。

 

唾手可得的猎物突然脱离掌控,李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甘愤懑。还不待他反应,多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直觉令他后背发冷,凉意瞬间渗透其四肢百骸,如坠冰窟。

 

那同行人终于睁开了半合的双眼。他的瞳色偏浅,双眸上方有两道旖旎又深邃的痕迹,长尾拖曳至眼角,勾勒出无笑自弯的一段弧度,仿佛春日柔软的桃枝娇懒地蘸在水面扩散而去的水波。在李壹与他的眼神相触的瞬间,锐若鹰隼的视线如同碧水柔波中刺出的利刃,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草原上被头狼盯上的羊羔。

 

只一眼,李壹便知晓,此人便是传说中的战神。

 

被人一眼看破,埋伏便失去了埋伏的意义。

 

李壹尖啸一声,从草丛中急蹿而出,手中毒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方嘎二人,同时身形急急后撤,消失在背后的树冠之中。他们兄弟四人同气连枝,极为默契,匿于方嘎二人身后的李贰立刻会意,明白李壹此举只是先声夺人,吸引敌人注意,为的便是让自己从背后暗袭,攻其不备。

 

李贰身形瘦矮,剑路也走轻巧谲诡一派,手腕翻转间划出剑光道道,难辨虚实,却道道直指阿云嘎背后空门。

 

“嘎子哥”!

 

方书剑一声惊呼未完全出口,突然受一道柔和的气劲推使,向侧边飞出。同一时间利器的锋芒刺穿了方书剑此前所立之处。阿云嘎借势转身,足尖轻点,如同踏云梯纵上,衣角烈烈翻飞,身姿俊挺如拔地而起的青竹,不退反进,仿佛眼前万千剑影皆是情人柔和无害的眼波。

 

李贰心中一哂,觉得此人愚蠢至极,前有利剑,后有毒针,手无寸铁,在他看来浑身皆是破绽,不过是垂死挣扎。然而就在他笃定得手之时,阿云嘎袖中一点寒芒突现,一把雪白软剑如同一条蜿蜒在他手臂上的白蛇,在受到攻击之时露出了獠牙。随即,厚重雄浑的剑气贯通剑身,细薄灵巧的软剑顿时发出幽鸣,金石激荡之声伴随浩荡的剑气震散开去,瞬间将李贰的剑影尽数震碎,之余一道实影,如同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,再不成气候。

 

李贰大惊,明白自己这一剑已废,再无可能得手,只盼李壹的毒针能替他拖延阿云嘎一二,让他能立即后撤,伺机再动。谁知一直被他忽略的方书剑站定之后立即出招,虽然贵为太子,但其剑法却稳扎稳打,着实下过一番苦功,加之那毒针原本便不求伤敌,被方书剑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了下来,打落在地。

 

阿云嘎不为身后变数所动,手中软剑与李贰剑身相接,李贰瞬间感受到冰冷苍茫的剑意似要凝成实体,如同冰凌悬在他的头顶,令他体内真气凝滞,身法迟延,竟然寸步难行,任人宰割。

 

“方方,让开”!

 

阿云嘎一声清喝,趁李贰被其气场压制之时,转身绕至李贰背后,一掌击中其背。李贰踉跄几步,当即触发了此前李壹布下的陷阱,顿时令人眼花缭乱的地刺暗箭纷纷飞出,瞬间将李贰扎成了刺猬。但阿云嘎丝毫不敢放松,李壹此时已隐于暗处,另几名杀手仍未现身,而他方才看似轻松,实则是因为他此前带方书剑从猎场突围时便身受重伤,至今未愈,只得四两拨千斤。若是以少对多,短兵相接,只怕立刻便会露怯。

 

正在思考对策期间,一声暴呵伴随着一阵腥风袭来,一直未出手的李叁和李肆见李贰横死当场,登时红了眼。李叁以力量见长,身躯如铁塔一般,一对重逾千斤的巨大铁锤在他手上如同孩童的玩具,但若是被蹭到一点,也必然筋断骨折。李肆擅长南疆御兽秘术,常年与一条蟒蛇同吃同住,战时便驱使蟒蛇。那条蟒蛇不知年岁几何,一身鳞片坚硬如铁,身形庞大却灵活无比,一对毒牙更是不知造就多少亡魂。

 

形势危急,容不得阿云嘎多想,虽说惯用的武器并不在身边,也只得咬牙硬上。只是软剑堪堪起手,余光就瞥见方书剑将被巨蟒的尾巴扫中。方书剑虽说少年老成,武功扎实,但终归缺少实战经验。面对强敌,一时间手忙脚乱,完全未注意到危险临头。阿云嘎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,强提几分真气,硬生生阻断了往李叁的剑势,转而挥向巨蟒,直取七寸而去。巨蟒感受到杀机,立刻扭动身躯躲开。阿云嘎并不收剑,就势剑尖点地,手腕轻挑,腰身竟比巨蟒更为灵活,凌空一转,直接迎上了身后李叁全力一击。

 

剑身与巨锤相接,无数火星爆出,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怪鸣。阿云嘎原本就因伤气力不济,李叁这一锤有万斤之力,虽然阿云嘎已将大半力卸下,但仍实实在在接下了这一锤,当即内府震荡,一口鲜血喷涌而出。此时在一旁等待机会的巨蟒毫不犹豫,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阿云嘎。

 

“嘎子哥”!

 

方书剑眦目欲裂,但却阻止不及。

 

千钧一发之时,一道乌沉的黑影破空而来。

 

那道黑影如同最沉寂的夜,却又坦荡显眼如正午的灼日。

 

所有人都看到它来,却挡不住它走。

 

巨蟒坚硬的鳞片突然变成了婴儿最柔嫩的肌肤,那道黑影如同穿透一张宣纸般从巨蟒身体中穿过,直直插入地面,犹自震颤不休。

 

一个人,黑衣,黑马,懒洋洋地从山路尽头出现。

 

他骑在马上的姿势仿佛有些困倦,任谁也无法将他与方才雷霆万钧的一击联系起来。

 

但看见他的眼睛之后,所有人都将心中的疑虑抹消,甚至觉得曾经否认这个男人的自己荒谬至极。

 

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有浩瀚星辰,千万星辰闪烁的都是剑影刀光。

 

但方书剑觉得,他的眼睛里又只有一个人。

 

那个男人在那片星海中注视着最亮的一颗,同时像方书剑伸出了手。

 

“年轻人,把我的浪未仙取来”。


tbc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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